美国|
法国剧情电影《依然爱丽丝》
于2014年上映
由理查德·格拉泽 沃什·韦斯特摩兰导演
LisaGenova 理查德·格拉泽 编剧
影片讲述了五十岁的爱丽丝是一位正值事业颠峰的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教授
三个孩子都已长大各有发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她被诊断出患有老年痴呆症
爱丽丝从健忘琐事发展到忘记家的所在
甚至忘记子女的模样
记忆赶不上遗忘
她逐渐失去了与外在世界的连结
她眼中世界的模样也在不断改变
但在家人的浓浓爱意陪伴下
她勇敢地为每一天而活
为当下而活
她仍然是爱丽丝——一个坚强的女人
朱丽安·摩尔在2014年奉献了两部不容忽视的力作
一部是神秘叵测的《星图》
而另一部就是《依然爱丽丝》
朱丽安让我们见识了岁月可以给一个人带来什么
不仅仅是皱纹、衰老
还有惊艳绝伦的演技
在狭小空间里所累积和沉淀的丰富戏剧经验和强大却又与收敛同在的艺术表达力
她几乎可以在短时间内在完全分裂和对立的两个角色间游走、转换
出色的诠释人物
这种本事在当今的美国电影界
没有几个女演员可以做到
两个女主角身份和性格迥异
《星图》里哈瓦娜虚荣、疯狂
同时哈瓦娜又有身为明星的精致妆容和入潮打扮
虽然歇斯底里
但她看上去的确非常有明星的派头和吸引力
朱丽安表现了哈瓦娜之所以成为明星的理由和气势
野心与骄横;《依然爱丽丝》中的爱丽丝是名高级知识分子
朱丽安展现了爱丽丝超强的自制力和冷静
随着病情的加深
爱丽丝渐趋幼稚、单纯
有少许呆萌的可爱
无忧无虑下的心酸;朱丽安使用喜剧的表演方式来演绎了这个悲剧性的人物
令人动容
《星图》这个名字的翻译存在问题
在中文语境中会引起误解和歧义
它的英文原名叫《Maps to The Stars》
意指在好莱坞售卖的一种明星住址地图
这种地图只是粗略点明一些明星的豪宅住址
算是一种在好莱坞旅游的纪念品
电影本身是关于好莱坞明星们的残酷故事
他们被强迫过早表演和遭到隐形虐待的童年
行业内部冷酷且压力巨大的竞争
明星们内心的虚荣与欲壑难平
他们在华丽和完美生活的表面下那些难以启齿的家族纷争和丑闻
光鲜外表下的空虚迷茫
这部故弄玄虚的电影如果没有朱丽安摩尔爆发力十足的表演撑台
很容易沦为二等货色
虽然导演投机取巧地使用了一些心理学的概念和逻辑片段
但还是无法掩盖住这部电影在故事内核上的草率和空洞
它甚至没有讲完故事就结束了
仅仅留下一些片段、碎片
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也因此突兀地拥有了一些玄谜的魅力
这部根本就没完成的电影充分说明导演既没有学好系统心理学
又没有写好剧本
虽然电影并没削弱朱丽安摩尔对女明星哈瓦娜的苦心构建
哈瓦娜令人过目难忘
但整部电影构思上的混乱和虎头蛇尾局限了她这个殿堂级的表演(朱丽安凭借此片获得第72届金球奖电影喜剧类 最佳女主角提名
第67届戛纳节主竞赛单元 最佳女演员)在《依然爱丽丝》里
朱丽安饰演知名语言学家
哈佛大学认知心理学教授爱丽丝·郝兰
爱丽丝是一位出色的学者
同时也是一位传统女性
多年来
她不仅发表众多相关领域基础性的著作、理论;也抚育了三个孩子
照顾了自己美满的家庭
朱丽安完整表演了爱丽丝患上阿尔兹海默病之后是如何一步步丧失记忆
最后失去一切:包括她优异而坚固的学术记忆、她的孩子们、也包括不再熟悉的丈夫和家
但这部电影的完成度依然不高
没有明确的着力点;表达含糊
令人难得要领
失忆的爱丽丝最后记得的词只有:爱(Love)
实际上
爱没有贯穿这部电影始终
在她患病后
她丈夫在忍耐和爱的面具背后总是不小心暴露厌烦和无能为力
他不愿意放弃蒸蒸日上的研究工作
一意孤行要离开家去地址遥远的其他大学
这意味是失忆的爱丽丝失去了亲人的照顾
而不得不与陌生的保姆为伴
“你一定不愿意留下来再看我这张痴呆的脸”
爱丽丝对他说
当爱丽丝患病严重时
在冰淇淋铺她的丈夫问她:“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爱丽丝茫然地回答:“离开这里?可我们还没有吃完甜点”
其实她丈夫意思是要把她送进疗养院(说直接点就是关怀会所
老人院)
从这些真实的关系微妙变化的片段中
我们能嗅到些微黑暗的气息
存在于这个中产阶级家庭里的
阴影那隐约的面孔无法被平静的生活表面所遮掩
阿尔兹海默病这种病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它会丧失全部的记忆力;而在于它具有遗传性
爱丽丝的女性后代全部都有它的显性基因
发病率为100%
这意味着不仅是爱丽丝要在学术生涯的盛年遭遇这沉重的打击
前功尽弃;也意味着她的女儿们和外孙女们在未来某个不确定的时间与这种疾病遭遇
爱丽丝越快地丢失记忆
她的家人似乎也在以越快的速度远离她
在最后的一段情节中
丈夫跟大女儿边说话
他们俩处于一端
镜头的另一端是独坐的爱丽丝
她迷惑地看着他们
镜头的调度显得这家人离得分外遥远
最终爱丽丝从一个五十岁
在学术研究年纪上正年富力强的干练女人
变为了惶恐迷惑的老人
她脸色苍白
大小便失禁(因为她经常忘记厕所在哪儿)
不认识身边的人
不认识自己的家
也不认识自己
溺浸于遗忘的她没有从家人那里得到有力的帮助和打捞——这也许是真实的人生状态
当人自身衰落的时候
似乎是至亲都无法相助的事
我们即使可以做到爱彼此
也无法做到拯救彼此的命运
整部电影呈现了爱丽丝自己的挣扎
她一直作为生活强者的倔强、不服输和勤奋
每天她都强迫自己记一些单词
与根本无法抗衡的失忆相抗衡
但依旧被疾病慢慢拖进遗忘的深渊
这就是自然和命运的力量
它就像一个不容置疑的漩涡
席卷属于它的所有东西
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挣扎在宿命强悍的身影下显得如此渺弱
从这一点上来说
爱(Love)并不是这部电影的落脚点
这部电影的落脚点其实是——Destiny(命运)
朱丽安·摩尔完美演绎了爱丽丝的沦陷
她起初的乐观、坚强、试图自救与控制生活;到最后她的惊恐、迷惑与孤独
生活在渐渐失控
她变成了木然固坐在沙发上的一尊雕像
当她跑步时
突然忘记了回家的路
镜头变成了短焦镜头
原本清晰的背景顿时变得模糊
只有近景中的爱丽丝能被看到
周围一切的建筑物和人都融进了模糊中
远景虚焦暗示着爱丽丝的失忆和焦急
她认不出环境
忘记了归途
以镜头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是很多电影常常使用的手法
是一种经典的电影语言
在《桃姐》中
桃姐第一次进入养老院时
她所看到的养老院内景也是短焦镜
环境都是模糊恍惚的
镜头轻晃
当时桃姐并没有失忆
导演运用模糊的背景镜头来传神表达人物内心的轻微崩溃和不安
阿尔兹海默病用无形的墙壁把爱丽丝困住了
身为语言学家她忘记了所有的语言、词汇、组织词汇的能力
不能再接受交流
忘记表达
她无法认知世界
也忘记了自己
形成了向内和向外的双重遗忘、两次遗失
重叠的打击与混乱
这就是这种疾病的可怕之处
就像一次死亡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徒有肉体
却已失去意识
你只能对当下有反应
过了这一瞬
你就会忘记这一瞬
越到电影的末端
我们越能感受这种疾病的凶狠
它的杀人于无形
失忆是如何剥夺生命感和存在感
如何使你身心分离
人在面临疾病时那种无力和脆弱
像被命运的牢笼囚缚的弱鸟
只能被重重缠缚
苟延残喘
等待结局
如果说诺兰的《星际穿越》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深邃而充满奇迹的外部世界
那《依然爱丽丝》则向我们展示了我们的身体内部的很多秘密
包括无法解释的疾病
突然的失忆(有心理学家指出
失忆其实是病人自身的心理选择
选择去遗忘)
生活悄然的断链
生命陡然的病变
秘密密密麻麻
秘密无穷无尽
它们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罗列着
触到第一个
就会迅速开始下面一切的运转和循环
一系列的响应和反馈
严密无缝
无人幸免
我们对宇宙和自我都一无所知
宇宙有神秘的黑洞和时空
而我们内部也有着我们无法解释和认知的众多现象和因果、很多空白、很多谜语
这些我们从来都不认识的东西
共同构成了我们的生活
形成了我们的根基
爱丽丝在失忆
其实我们正常人也在失忆
不过我们失忆得慢些
年轻时走过的路、经历的人、见过的风景、遇见的挫折、得到的收获
年纪大一点就渐渐记忆模糊了
仅仅能记住一些片段
它们仿佛完全代表了当时的事件
很多细节已无法追忆
从这个层面说
我们的记忆是不太牢靠的
很多都在模棱两可中
很多也许被我们后来粉饰了
我们也在过失忆的人生
不小心忘记的事、封存的人名、或故意忘记的痛苦、被掩盖的往昔
爱丽丝走得快些
我们走得慢些
要到老朽之年才能遗忘
辛辛苦苦过了一生
想牢牢抓住很多东西
穷尽一生想要记住;可到了生命的末端
命运教我们从容放手、逐一忘记
这样看来
人生就像一个循环
一次周而复始
一次开始和结尾的重合;它不是一条直行线
而更像弯曲的圆形
在生命的暮年
我们将与自己的初始重逢
结局将跟开端咬合
我们将毫无牵挂地来临
也将两手空空着离去
我突然感觉生活本身也很像一次行为艺术
对不?它想向我们揭示一些真相
关于人生的
虽然我还看不清楚
却已经感受到了它们
看到爱丽丝那么辛苦去追踪自己的痕迹
包括她最后绝望时要吞药自杀却忘记了药放在哪里
我突然想起了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迪亚诺说过的话
莫迪亚诺不仅是小说家和剧作家
更是一位存在主义的哲学家
他曾说过:我们每个人都像“我们在沙子上的脚印
只能保留几秒钟
每个人都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具体
那么有血有肉
本质上
我们都是留在一个空间、一个环境里的痕迹的总和
这痕迹可以谛听、审视、分辨、记忆
却又常常无可倚赖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我们和爱丽丝行走在同一条路上
年轻时攫取、好胜、不甘、自强、开辟和建立自我和人际关系;年迈时衰退、忘记、放手
自我和关系归零
生活有得有失
人生有收有放
有开始有结束
也挺好
算是有所交代;风起云涌
命运无常
你我都要历尽
“大家都没有变老
随着时光的流逝
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到最后都会让你觉得特别滑稽可笑和微不足道
对此你投去孩子般的目光”——莫迪亚诺《青春咖啡馆》(署名党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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