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惊悚/剧情/悬疑电影《登堂入室》
于2012年上映
由弗朗索瓦·欧容导演
JuanMayorga 弗朗索瓦·欧容编剧
影片讲述了法国高校文学老师吉尔曼给学生布置了一篇周记
要求他们如实记录周末的见闻
在众多乏味作业中吉尔曼意外发现了16岁少年克劳德的文章异常精彩
克劳德是个安静的观察者
习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他的作业是关于偷窥——讲述他潜入朋友家中、窥探对方一家生活的故事
吉尔曼被字里行间深深吸引
熄灭已久的文学激情亦被点燃
他不但决定单独辅导才华横溢的克劳德、鼓励他放手创作
还与妻子珍妮一起分享克劳德的作文
然而成年人在阅读过程中竟渐渐忘记了虚构和现实的界线
更懵然不知自己的居室早已房门大开......
《登堂入室》:站在虚构这一边 多数人在学生阶段都会遇到这么一个男孩:他总喜欢坐在教室的最末排
沉默寡言
离群索居
总是用特别的眼光打量着所用人
偶尔
你会好奇:这样的男孩有着怎样的生活世界和内心世界?也许
很多年后
你会偶然得知当时“惊人”的“真相”;也许
他对于你一辈子都是“谜”
法国导演弗朗索瓦·奥宗的新作品《登堂入室》的主角就是这样的一个“末排男生”:福楼拜高中二年级学生克劳德出生在社会底层
母亲去世
父亲残疾;他有着超常的写作能力
并对正常的中产阶级家庭充满着复杂的想象和欲望
电影故事以西班牙舞台剧《末排男生》为基础
加入了奥宗偏爱的悬疑布局、大量家庭生活场景
把一个男孩的故事变成了关于家庭内外、师生关系、虚构与现实等多重关系的复杂织体
奥宗把原来的舞台剧标题改为“in the house”
体现出他对家庭视角和室内剧风格的偏爱
他的多数电影中的多数场景都是发生在“室内”
最极端的要算《八美图》
在《登堂入室》中
故事的主要部分发生在拉法家的别墅中
以及吉尔曼的公寓中
“室内”的家庭生活始终是奥宗最擅长驾驭的题材
始终处于想象力的核心位置
这也许和奥宗自身的家庭经历有关
1、虚构与写作克劳德的同学拉法生活在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
父亲怀着复杂的心情和中国人做生意
母亲每天享受着大量的闲暇
专注于家居装修杂志
克劳德以给拉法补习数学为理由
试图进入这个家庭的内部
在法语课上
克劳德把自己的意图、在拉法家的所见所想写成作文
引起了法语老师吉尔曼的注意
吉尔曼从他的文章中看到了写作的才华
于是
围绕着写作
他和克劳德产生了一种复杂的互动关系
从虚构和写作的角度看
电影以视觉语言描述了读者(吉尔曼)和作者(克劳德)、小说和现实多重世界的纠结与倾覆
无疑
这是一堂日渐失控的写作教育课、一次危险的虚构之旅
一开始
吉尔曼只是提醒克劳德要剔除自己的嘲讽口吻
要“像福楼拜那样客观地描述
无限接近笔下的人物”;然后
吉尔曼又提出故事要吸引人
必须要有冲突感
要有欲望和实现欲望的障碍……克劳德根据老师的建议不断地重写着故事
奥宗用同一场景的不同表演展现这种“重写”
小说写作和电影产生一种有趣的重叠
随着故事的深入、冲突的加深
虚构和现实越来越难以区分
就克劳德而言
他既是小说的叙述(虚构)者
又是真实生活的参与(行动)者
虽然电影只展示小说虚构的内容
但我们能想象小说的不同走向或多或少意味着他在“真实生活”中采取了不同的行动
就吉尔曼而言
他既是一个纯粹的读者
也是一个写作的指导者
为了让故事继续
他在现实中采取了危险的行动(偷试卷);随着故事的深入
他介入故事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当他在课堂上羞辱拉法、不再和妻子亲密时
他已经成为这场虚构之旅的一部分
奥宗甚至极具喜剧感地让他直接出现在虚构故事中评头论足
最后
故事脱离了克劳德和吉尔曼的掌控
虚构吞噬了生活
按照吉尔曼的指导
虽然克劳德的小说日渐精彩
但他为自己的危险举动付出了代价——未能按照最初的目的在这个家庭中找到自己位置;当意识到事态日趋危险时
吉尔曼试图终止这堂写作课
克劳德却开始展开报复
最终毁了吉尔曼的家庭
在这个意义上
电影成功地以影像的方式讲述了关于小说写作的故事
把虚构和生活、读者和作者写进了同一个精彩的故事
2、虚构与欲望在这个虚实交织的故事中
16岁的男孩克劳德的欲望始终是个关键
观众很容易理解
克劳德对一个完整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好奇和渴望
是出自他自身的缺失:完整家庭的缺失和母爱的缺失
而通过写作
这种缺失得到了某种弥补:在他的虚构故事中
他是一个能自如地进入别人家庭
并获得自己的位置的“成功者”
然而
这种简单的欲望因为吉尔曼的出现而变得复杂
对于吉尔曼的指导
克劳德是顺从的
因为这个来自底层的“末排男孩”渴望得到这位老师的肯定和认同
这种新的欲望开始影响他的写作
影响在虚构故事中呈现出的欲望形态
在后期受吉尔曼影响的小说写作中
克劳德大胆地把拉法塑造为爱上了自己的同性恋、把拉法的母亲艾斯戴尔写成为他的诗歌动心的寂寞妇人
总之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爱并大胆追求爱的人物
而非仅仅满足于进入别人家庭、弥补心理缺失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出于小说技巧的原因
而是源于吉尔曼的“凝视”的存在
为了满足这种凝视
成为吉尔曼认同和肯定的对象
克劳德由此获得了成为原本不敢想象的自我的动力和欲望
从吉尔曼的角度看
克劳德之所以有吸引力
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写作才华
更源于他从克劳德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理想自我”
自从辅导克劳德后
吉尔曼疏远了妻子
妻子怀疑他对克劳德有“基情”
其实
吉尔曼怀有的不是性的激情
而是自恋的激情
克劳德身上有着吉尔曼当年的缺失:更好的写作才华和更勇敢的生活探求
他是吉尔曼“本应该是”的自我
是吉尔曼倒映在水中的那喀索斯形象
吉尔曼深深地陷入了这个“镜像”
他辅导克劳德写作
不断激发他的想象和勇气
为的是使得克劳德更接近他自己的那个失落的理想自我
在克劳德和吉尔曼身上
欲望都源于一个不可能被填补的根本缺失(家庭的缺失、理想和才华的缺失)
而且欲望总是被某种外部的凝视所塑造(污染)——吉尔曼的存在影响着克劳德和拉法家的关系;理想自我的缠绕则影响着吉尔曼和克劳德的关系
可以说说
一场虚构的冒险
把欲望的复杂肌理全部暴露出来了
在电影中
为诠释欲望
奥宗创造了一个独特的、虚幻的艾斯戴尔和丈夫做爱的场景:两人虽然抱在一起
但艾斯戴尔却和克劳德相互注视
而丈夫却和那个中国商人相互注视
即使在最私密的性爱领域
也总是已经被他者的凝视所穿透
这种他者的凝视
却正是欲望的条件
才能使某物变得值得欲望
你才能享受某物
3、虚构与电影关于这部电影
奥宗说
吉尔曼和克劳德的关系
是读者和作者、观众和导演的关系
讲述这个故事
也是间接讲述电影本身的故事
讲述什么是创造
什么是观众
按照奥宗的解释
这是一部“元电影”
关于电影的电影
在电影的结尾处
吉尔曼已经失去了工作和爱人
颓然地坐在长椅上
克劳德重新来到他的身边
这对师生肩并肩地坐着
注视着对面公寓楼的一扇扇窗户
开始按照各自的理解和想象讲述每个窗户里的故事
就像凝视着屏幕在看一部电影
在奥宗眼中
吉尔曼和克劳德无疑代表了电影的“理想观众”:能耐受孤独、爱虚构胜过现实
只要给几个画面、一点线索、一个框架
就能激发自己的想象
他们是在虚构和创造的过程中才感受生命激情的人
或许
奥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在此前电影中
奥宗就热衷于对虚构本身(及其和现实的关系
作为奥宗式悬疑的源泉)的思考和表达
在《游泳池》中
奥宗首先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描述一起谋杀案
却在结尾处巧妙地把谋杀案化为女作家的虚构故事;在《八美图》中
故事的起点就是一个虚构的死讯
然而等到家庭矛盾全部因为死讯暴露之后
这个虚构的死讯最终真的害死了男主人
《登堂入室》显然延续了奥宗对虚构和现实关系的思考
并展现得更加细腻、精致
奥宗深知虚构艺术的美妙和危险
当我们在某个午后沉浸在某本小说的文字中
当我们坐在一片黑暗中凝视着银幕上的故事时
一方面
我们获得了脱离原来生活秩序的片刻的自由;另一方面
小说或电影提供了一个生动的虚构空间
让你在安慰自己“这是假的”的时候才大胆地把自己真实的欲望投射出来
去拥抱那些原本不可能的东西
吉尔曼和克劳德都是因为沉浸于这样的虚构世界
因而都失去了原来的生活
就像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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