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
法国剧情/悬疑电影《一次别离》
于2012年上映
由阿斯哈·法哈蒂导演
阿斯哈·法哈蒂编剧
影片讲述了西敏想离开伊朗
她要带着自己的丈夫纳德和女儿特梅一起离开这个国家
为此
她几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但是纳德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并不是太愿意离开伊朗
他担心自己走了之后
他那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父亲得不到照顾
出于这个考虑
纳德决定留下来
由于纳德的决定让西敏很不爽
她很快就把纳德起诉到法院
她要同自己的丈夫离婚
但是法院驳回了西敏的“无理请求”
离婚不成的西敏离开了家
搬到了自己的父母家
而他们的女儿特梅却决定要和自己的父亲生活在一起
并且希望妈妈能很快就回来和自己同住
纳德很快就发现自己面临的没有妻子的困境——因为自己也要工作
所以他没有时间照顾父亲
而且分身乏术
无奈之下
他只有雇佣了一个叫做瑞茨的年轻的女钟点工照顾父亲
这个女人是个孕妇
而且她出来工作并没有得到自己丈夫的同意
有一天
当纳德回到家
他不仅发现自己父亲一个人在家
而且还发现老父亲被捆在了桌子上
等到瑞茨回来
纳德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
紧接着
愤怒了纳德做出了极端的事情
把事情引向了一个悲剧性的结果——这个结果不仅仅毁掉了纳德的下半生
而且也毁掉了他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
在我生活的小城里
有许多西亚留学的学生
其中一些女学生
印象很深的除了她们炯炯有神眼睛外
就是她们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巾
这头巾给我制造了一点心理障碍
让我觉得她们如此神秘而保守
这同时也塑成了我对伊斯兰世界的第一印象
看了伊朗电影导演阿斯哈·法哈蒂的《一次别离》
让我对伊斯兰世界单调、扁平、偏执的印象有所改观
并别有启发和印证
法哈蒂的许多作品都在探讨家庭
聚焦在伊斯兰国宗教传统和西方世界自由思想兼收的中产阶级身上
对家庭元素的解构细致入微
对平常生活的临摹至为传神
笔墨不重
简捷有力
结构巧妙
回味无穷
他的《一次别离》就是这样作品中最为突出的代表
下面
让我们慢慢捋出隐藏其中复杂而精致巧妙的脉络
对真主的感情在这部电影中有两处对这种宗教感情刻画得最为传神：场景一：瑞茨的丈夫认为开庭作证的萨菲拉老师说谎
对她大呼小叫、出言不逊
甚至进行威胁
但当萨菲拉老师同意对古兰经发誓自己所说非虚时
瑞茨的丈夫变得沉默而悲伤
收起古兰经匆匆离开了
而当萨菲拉老师知道纳德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没有听到她和瑞茨的谈话时
立刻去找法官撤回了自己的证词
场景二：当纳德和西敏同意出一笔赎罪钱作为瑞茨一家撤诉的条件时
瑞茨私下去找西敏谈话
告诉了她全部事实
并说他们不要这笔钱
她问过许多人
如果心存疑虑
拿这些钱就是有罪的
而她更害怕会有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而结尾时
纳德写好了三张支票后
没有立刻把它们交给瑞茨的丈夫
而是事先要瑞茨拿着古兰经发誓是他导致孩子流产的
瑞茨不敢发誓
同样的理由
她心存疑虑
害怕灾祸会降临到孩子身上
对于萨菲拉老师和瑞茨而言
将手放到古兰经上发誓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份誓言承载着她们生命的意义和未来生活的走向
如何郑重其事都不为过
《一次离别》中纳德和西敏组成的家庭应该算是伊朗家庭比较前卫的
他们的思想很开明
处理事情的思路很活络
穿着打扮都很时尚
在对子女的教育上很进步
引发整个故事的事件也是西敏要带着丈夫和女儿离开伊朗
这大概是伊朗中产阶级的普遍特点
这些人接受了高等教育
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
对比以宗教生活为主旋律、清规戒律随处可见的伊斯兰世界而言
西方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生活更让人向往
只不过
即便如何自我解放、自我标榜
仍然摆脱不了历经千年的传统验视过的生活习惯
虽然我们看到了西敏染红了的头发
却也看到了她头上裹着的头巾
虽然我们没有看到纳德身着长袍
却对他某些方面的固执和保守印象深刻
对于他们而言
宗教感情就是他们西化梦想枕边的闹钟
是他们漫天飞舞下边那根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风筝线
无论如何
在他们的骨子里
都无法割舍这份感情
在伊斯兰世界
有什么会和宗教感情分得开呢？真主安拉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把自己手中的神奇的种子洒到所属畛域的每一粒沙中
让它们生根发芽
开花结果
对于太多受惠于这份信仰的人
宗教感情浓烈厚重
是希望
是指引
是所归
这在《一次别离》中
对宗教自然无斧凿迹的探讨就是以这样一种深厚的感情为源泉的
人性的罗生门在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中
讲了一个强盗杀掉一个武士并强奸了他的妻子的故事
对薄公堂时
每个人的说词都不相同
而且所有的说词都隐藏了对自己不利的那面
夸大了对自己有利的那面
就连鬼魂也是如此
大概是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尤其在剑拔弩张的法庭辩论中
更是比比皆是
在法庭上
纳德对法官说
自己并没有听到萨菲拉老师和瑞茨的谈话
不知道瑞茨怀孕了
甚至声称并没有推她
纳德隐藏了对自己不利的那部分事实
他并没有说出真相
因为一旦说出真相
自己不仅要面对牢狱之灾
而且无法再照顾痴呆的父亲
甚至还会失去对女儿的抚养权
这样惨重的代价是他承受不了的
更何况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把自己父亲绑在床头去办私事差点要了老人的命的女人
简直是个笑话
真主安拉会原谅他的
即使他撒了谎
站在纳德的角度去思考
类似诚实这样的道德品质应是他绅士风度的重要标签
从始至终
除了面对自己父亲被绑在床头上这一幕冲破他心理底线以及在对女儿去留问题无法淡然外
他多数是彬彬有礼的
长期以来的自身修养
让他学会最基本的克制
让他没有像瑞茨的丈夫那样暴粗、动手
甚或失控砸人车窗
而一旦涉及自己最关心最重视的人
他发自内心的真实人性便与他的道德品质相冲突了
如果撒谎可以让自己的父亲得到良好的照顾
让自己的女儿健康成长
那么诚实不过是边角装饰
是感情微不足道的对手
许多时候
人性自私之处就是人性的脆弱之处
他不是圣人
所以不能像重视感情一样去重视道德
二者之间的取舍几乎没有悬念可言
所谓愧疚
不过是违背良知后的一点回响而已
另一面
瑞茨对法官说
纳德推了他
并导致她流产
在激烈的争论中
她也并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
因为那样的话
她不仅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还要面对脾气暴戾的丈夫的责难
甚至仍无法摆脱被债主逼迫的困境
这对于她而言
也是超负荷的
如果单单是为了一个因为他的父亲走失而导致流产、又诬赖自己偷盗、不给自己工钱的男人
实在划不来
真主安拉不会怪罪她的
即使她有所保留
在武志红关于《巨婴国》的一篇文章中他提到现在社会中许多讹人的老人
他将这些人比作婴儿
描写出他们的心理：婴儿是没法面对失控的
失控会引起他们巨大的无助感
他们需要将失控这件事从自己身上切割出去
他们会认为
既然失控意味着“我”控制不了
那必然意味着
是有一个“我”之外的力量在控制这件事
并且
因为这件事是伤害性的
所以必然是敌对力量在控制着这件事
如果把这样的失控无助感放在瑞茨身上
大概并不言重
纳德和瑞茨有各自不同的心事和苦衷
皆非怙恶不悛
他们只是平凡的人
有平凡人的感情
有平凡人的小自私和小九九
不值得责难
更何况
这样平常的人性瑕疵还有它的界限
当纳德看到女儿单纯而充满困惑的眼神时
他会说：如果你觉得我应该说实话
我就去说
而当瑞茨面对自己的信仰和古兰经时
她会说：我有疑虑
我怕会有灾祸降到女儿身上
在《一次离别》中
人性中罗生门自然敞开
但这种人性并不纯粹
在宗教感情和血肉感情的影响下
显得复杂而犹豫
而寻常概念的道德是缺陷的
但这种缺陷却也是人性的闪光点
同时将人性映射得饱满而鲜艳
纳德和西敏家庭关系是法哈蒂最常光顾的主题
而且总会将这样的母题点缀上一点悬念
在结构和讲故事的方式上巧妙布局
让平淡的家庭故事显得有些波澜
张弛有度
引人入胜
还让我们回到这个故事中
两个生活了十四年的夫妻
纳德和西敏
忽然因为一件在法官眼里算不得大事的事情离婚
西敏想带着丈夫和女儿到国外生活
而纳德不会放下自己患了老年痴呆的父亲不管
于是提起离婚诉讼
如果是单纯的离婚
两人根本无须闹到法庭上
他们的焦点是女儿的抚养权
西敏的处事方式更为灵活
为了减少麻烦
她宁愿花上一点钱去解决问题
比如给为邻居搬家具的工人多上一楼的搬运费
是为了节省时间
减少不必要的周折
比如劝说纳德给瑞茨一家赎罪钱
为了让对方撤诉
也为了女儿的安全
纳德对她的评价是：你这一辈子
遇到问题不是解决
要么逃避
要么投降
我们单来看看如果不去和瑞茨的一家讲和可能出现的后果
瑞茨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活在社会底层
做了十几年鞋匠
可能受过各种冷眼儿
遭到各种嘲笑
性情乖张
脾气暴燥
欠了一屁股债
被债主逼得坐牢
打骂妻子
对法官大呼小叫
对纳德的邻居出言不逊
威胁证人萨菲拉老师
尾随特梅
真相大白了还要把别人的车窗打碎以泄其愤
这样的男人简直是个定时炸弹
是个负面情绪集聚的危险人物
如果硬碰硬下去
最后的结果大概好不到哪去
西敏来自直觉的担心是非常正确的
在这个时候
如果一笔并不很多的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话
一定是值得的
早点远离负面情绪的人
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纳德在面对问题时显得更加较真
固执而任性
是非观念很强
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
没有中间过度
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不吃一点亏
这样的人遇到不爱计较、不爱精打细算的人很容易得到尊严上的满足
而一旦遇到“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的人
就会两败俱伤
纳德不会体恤带着孩子走了很远的路来做家政的瑞茨
也不会多给讨价还价的男人一毛钱
埋怨西敏给她交保释金
并在吵架时让她拿回自己的保释金
不愿意给瑞茨一家赎罪钱
勉强答应了
还要让瑞茨向古兰经发誓......在处理所有的问题上
他都太显刚性
当遇到光脚的瑞茨的丈夫时
他的处境尴尬而危险
很容易让事情失控
许多人都是这样
总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好、把握好、处理好
而往往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细节让整件事情失控
最后追悔莫及
对于这样一个宽怀包容的世界而言
斤斤计较只会让人变得无聊无趣
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
西敏和纳德是两种不同的人
在最初相识时
很可能西敏被纳德的原则性吸引
而纳德为西敏的善良倾倒
慢慢地
纳德的原则性变成了刚愎自用
而西敏的善良变成了怯懦软弱
于是
两人互相攻击
互相伤害
终于因为对生活方向的不同认识而分道扬飙
甚至行同陌路
只剩下可怜的孩子成了彼此关系的唯一证明
这也许就是一个克莱默夫妇式家庭解体的样板
也是当前许多家庭关系的缩影
《推销员》中
艾迈德和拉娜之间貌似稳定的关系事实上很容易出现裂痕
表现虽含蓄
但问题已摆在桌面上
这是一个开始
而《过往》中
女主角玛丽经过多重婚姻
不同父亲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嘈杂混乱
糟糕透顶
这是一种衰败的结果
早前两部电影一些的这部《一次离别》
实际上更多地在探讨这种破碎的过程
我们来看
在法哈蒂的故事中
似乎总有这样一种暗示：家庭逐渐破碎
人们之间的关系开始由固定长久走向松散短暂
个性多元化使他们更渴望独立自由
代价则是孤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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