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樱花树上
宛如给漫天的云霞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个老奶奶走到樱花树下,远远看着一家小店
她迎着和暖的阳光抬起头,轻轻呼吸
樱花清淡的香气沁人心脾,清风摇曳着枝干
舞动一树一树的花雪,如云似霞,如梦似幻
小店里,店长正在做铜锣烧
金黄色的面糊圆圆地贴在铁板上,稍待片刻
饼皮就会变成微褐色,散发出甜丝丝的气息
两个饼皮中间夹一层红豆馅,铜锣烧就做好了
老奶奶走到门口,过来询问招工的事儿
可她已经76岁了,店长只能拒绝
临走时,店长送了她一个铜锣烧
接着,店长给一个女高中生端来一些残次品
让她带回去吃,女孩名叫若菜
她家里条件不好,妈妈经常不在家
她只有一个朋友,一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店长知道她的处境,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接济她
下午,店长准备关门时,老人又来了
她递过来一张写着她名字的纸条
老人名叫德江,她想在这里当临时工
可店长还是不能同意,递回纸条时
店长发现老人的手指有些弯曲变形
红褐色的斑点清晰可见
见店长不同意,德江太太只好转移话题
红豆馅是你做的吗,我刚吃了你的铜锣烧
饼皮还可以,但是红豆馅就有些...
店长急着反问,豆沙很难做的,你做过豆沙吗
德江太太回答,我巳经做了50年了
做豆沙是需要感情的
接着她留下一包东西,请尝尝这个吧
店长打开饭盒,里面是红豆沙
他看了一眼就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他觉得红豆沙实在不怎么好吃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取出饭盒
打开后尝了一口,然后是两口,三口
似乎再也停不下来了
暮春时节,樱花如雪
小店里,还在上演着饼皮和豆沙的故事
樱花一枝春带雨,粉面无垢如莹玉
雨过天晴,清透的阳光在斑驳的枝叶间翻转跳跃
德江太太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她兴奋地说,叶子都在动啊
店长诚恳地请她来店里帮忙
他已经被那盒豆沙给征服了
德江太太兴奋的走进店里
他发现这里的豆沙馅居然是配送的
要知道,铜锣烧的灵魂就是豆沙馅啊
11点开店,那我明天就在天亮之前开始准备吧
店长有些惊讶,他平时可都是9点才开始准备
第二天,清月高悬之时,闹铃响了
店长拖着困倦的身体走下楼梯
德江太太已经在等他了
见面后她惊喜的说,好像有小的樱花树长出来了
看着泡好的红豆,德江太太兴奋不已
她取出一些红豆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去除杂质后,首先是第一遍蒸煮
锅开后,把蒸好的红豆小心地倒入漏斗
慢慢地用凉水冲洗,去除豆子的涩味
接着是第二遍蒸煮,上锅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德江太太喃喃自语
快了吧,灵魂的香味开始有变化了
此刻,红豆也在喃喃低语
香味流淌出来,仿佛有灵魂一般
德江太太说,还得再等一会儿
店长说,真是麻烦啊
可不是嘛,因为要盛情款待啊
盛情款待?对客人吗?店长问道
对豆子啊,它们好不容易才从地里长出来呢
在店长眼里,红豆是食材
可在她眼里,红豆是生命
蒸好的红豆,还要再次冲洗
水流要细细地,慢慢地
德江太太像哄孩子一样念叨着
热腾腾的豆子容易碎,所以要静静地
静静地让水流丝丝浸润,直至干净透明
涩味就被去除了
她把脸凑到水盆旁,仔细地端详
店长好奇的问她在看什么
德江太太却是一阵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她正在静观红豆的一生
从播种的艰辛到收获的喜悦
此刻的红豆颗颗饱满,看上去十分诱人
接下来是加糖蜜渍
红豆加水后第三次倒入锅中
但她没有开火,店长问,还要等啊?
倒进去就要煮它也太失敬了吧
首先必须要让它好好地吸足水分
就好像是第一次恋爱
两个年轻人要互相熟悉
两个小时后加热开始,德江太太在一旁指挥道
要从锅边开始搅拌,因为那里比较软
别那么着急,要循序渐进
要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
尽量别让豆子碎掉
豆沙不是揉出来的
而是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火候差不多时,就要放入琼脂增加黏性
稍煮片刻,美味的豆沙就大功告成了
盆中的豆沙颗粒分明,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配上刚刚出炉的饼皮,咬上一口
饼皮酥脆,豆沙软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再咬上一口,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店长感慨不已,我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豆沙
感觉终于做出了我也能吃的铜锣烧了
原来,店长不爱吃甜食
德江太太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工作呢?
店长没有回答,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第二天煮红豆沙时,德江太太忽然说,加油哦
店长立即回应,好的
德江太太嗔怪道,不是给你说的,我是给红豆说的
打开百叶窗,外面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他们都是来买铜锣烧的,店长既惊讶又惊喜
晚上,老板娘来到了店里
她查到德江太太就住在麻风病人隔离区
于是让店长立刻解雇她,店长争辨说
她的病已经好了,老板娘却始终不肯让步
回到家后,店长陷入了矛盾
心情烦闷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二天起床后他浑身乏力,根本没法工作
他告知德江太太,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可此时,德江太太已经到店里了
她要把明天的红豆馅做出来
可做好红豆馅后,外面已经有了客人
德江太太只好自己做饼皮
但她的手指因为疾病严重弯曲,很不灵活
她只能勉强用两只手配合着来操作
客人越来越多,德江太太好不容易才应付下来
接着,若菜走进了店里,德江太太看着她感慨道
年轻真好啊,年轻真好
德江太太问她有没有养什么宠物?
若菜说她养了一只金丝雀
接着,她还模仿起了金丝雀的叫声
第二天一早,店长走下了楼梯
看着店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他没有进去
只是透过窗户静静看着
阳光,微风以及绿叶的倒影环绕着她
店长问道,怎么又在做红豆馅?
德江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昨天有客人来
我就开门营业了,铜锣烧全都卖出去了
店长有些动容,他邀请德江太太一起招待客人
德江太太有些激动,她拿出两个针织垫子
让店长选一个,这是她亲手织的
午后休息时间,店长告诉德江太太
我欠了这家老板一大笔钱
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里打工还债
他刻意隐去了欠债原因,德江太太也没有追问
只是说,人生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困难啊
第二天,若菜又来到了店里
她问德江太太,你的手指怎么了
德江太太说,手指变弯了,因为小时候得了一场病
回去后,若菜查阅了相关资料
知道德江太太患的是麻风病
那本书上还写着一句话
我们也想生活在明媚的世间
明媚的阳光照在弯结斑驳的手臂上
光影婆娑,秋意渐浓
明媚的铜锣烧张开了嘴
可奇怪的是,今天没有一个客人光顾
直到黄昏时分,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有人把麻风病的事情说出去了
下班时,德江太太给店长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德江太太再也没有出现
这天,店长收到了一封信,是德江太太寄来的
店长,这之后的春天会怎样呢?
或许会让店长更加郁郁寡欢吧?
我在煮红豆馅的时候,会仔细聆听红豆的低语
想象着,红豆所经历的雨天,晴天
又是怎样的风将红豆带到了这里呢?
我会一一听它们诉说旅途中的故事
是的,仔细聆听,因为我相信
世上存在着的东西都能说话
只要你侧耳倾听,连照射的阳光
刮过的风,都会和你说话呢
每当傍晚,风呼啸而过
卷起棟树的叶子筑成一道墙
我都会觉得它好像是在说
去跟店长打声招呼吧
虽然我是抱着活一天少一天的心态去过活
但有时,还是会被这世界的恶意给压垮
所以不时地还得运用智慧去生活
我一直都认为,店长你迟早有一天
能够制作出表达自己想法的铜锣烧
那么,请按照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吧
个深秋的午后,若菜带着乌笼来到了店里
她离家出走了,因为她家租住的公寓不能养宠物
她想让店长暂时收留金丝雀
可店长却说,我租住的也是公寓
若菜坦白道,关于德江太太的手指
她只告诉了妈妈,现在看来,肯定是妈妈说出去的
店长感叹道,这世道真是残酷啊
但比那些人更残酷的是我,因为我没能保护她
若菜说,我们去德江太太生活的地方看看吧
我第一次见德江太太时,我们俩都在看月亮
月亮渐渐爬上了樱花树的树梢
我们一边欣赏,她一边说要帮我养金丝雀
还说这是她、月亮还有我三个人的约定
此时,月色朦胧,疏影横斜
两人坐车来到一个疗养院,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
这里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清风阵阵,三两鸟鸣,德江太太看上去更老了
听着金丝雀清脆婉转的叫声
德江太太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她十几岁就来到了这个疗养院
几乎在这里度过了一生的时光
那年,她和哥哥来到这个城市
出站时哥哥说,你可能得了麻风病
所以我必须把你丢在这里
记得离家的那天,母亲熬夜煮红豆饭给她
她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母亲还给了她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
可来到这里后,她身上穿的
手里拿的,全都被处理掉了
此时,一个手指严重弯曲的老奶奶走了过来
她为大家端来了精心制作的红豆饭
看着店长吃的津津有味,德江太太说
店长,承蒙你的关照,我真的很高兴
我没关系的,看一眼她虚弱的样子
店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受尽人间莫大委屈老太太
临终前却还在安慰和感谢他人
德江太太说,要好好吃东西,要笑哦
可说着说着,她也变得老泪纵横
这世界很温暖,但总有一些人生活在世界的边缘
店长也给德江太太写了一封信
事实上,我以前因为一些原因
和您一样,被社会排斥
三年前,我在工作的小酒馆和人打架
把其中一个人打成重伤,服刑期间
我母亲来看过我几次
但是,在我刑满释放之前,她就离我而去了
因为铜锣烧卖的不怎么好,老板娘决定
把店面改成既卖大阪烧又卖铜锣烧
店长虽然很不情愿,但却也无可奈何
很快,小店的装修就启动了
若菜拉着颓丧的店长来到疗养院
德江太太的朋友吉子告诉他们
就在三天前,德江太太因为肺炎离开了
随后,吉子带着他们来到德江太太的房间
取出了她的遗物,一些做甜点的餐具
吉子说,如果你们能收下这个,她会很高兴的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一个录音机
里面是德江太太最后的遗言
若菜,有件事情我必须向你道歉
我答应过要帮你养金丝雀,但是我却放生了
因为我听出它在说,放我出去吧
你们都知道我没有孩子,之前怀上过
但没有那份幸运生下来,我第一次看见店长
是被甜甜的气味吸引着,然后就看见了你
双忧郁的眼睛,是什么让你如此痛苦呢
如鬼使神差一般,那也是我曾经的眼晴
常年困在笼中不得自由的,我的眼睛
因此我想,我会站在店门前
应该也是收到了命运的指引吧
要是当年我的孩子活下来了
差不多也跟店长这么大了
店长,那天的满月,在我耳边细声细语的说
它一直都想让你看到
所以它才这么努力的发光呢
德江太太的声音渐渐平息
店长早已泪流满面
两人跟着吉子来到一片树林
呼呼的秋风吹动着沙沙的树叶
吉子说,我们不能立碑
所以,每当有一个人逝去
我们就会在这里种下一棵树
德江的树,就是这棵
株樱花树,因为她最喜欢樱花了
店长摩挲着樱花树,一轮清淡的圆月挂在树梢
恍惚中,德江太太的身影出现在樱花树下
仿佛在对店长说着最后的寄语
店长,我们的出生
是为了去亲眼见识这个世界
去倾听这个世界,所以啊
就算没有成为什么伟大的人
我们啊,也还是有活下去的意义
《澄沙之味》是河濑直美执导2015年上映的作品
这是一部关于美食关于人生的典型日式电影
节奏缓慢,画面唯美,故事清新,主题治愈
澄沙之味,也是生活之味,生命之味
只需安在当下,细细品味
越至树梢的弦月,穿过密林的阳光
婉转清脆的鸟鸣,黄昏时分的落叶
以及甜甜的、糯糯的红豆馅,无一不是滋味
味之淡处丝丝回甘,味之浓处缕缕清甜
我很喜欢电影里疗养院的安葬方式
每死一个人,就种一棵树
人生于自然,理应回归自然
就应该像自然中的万物一样,自然的生长
扎根于脚下的土地,吸收着外界的风雨
每棵树都可能遭遇无法预料的侵害
但只要活着,它就不会停止生长
它们始终都会向阳而生
人也一样,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啊
就像电影里的德江太太
还有那些被边缘化的人们
虽然他们没有成为什么伟大的人
但他们依然那么努力的活着
努力的感受世界,倾听世界
努力的温暖别人,努力的善待万物
从德江太太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智慧和释然
尽管自己遭遇不幸,尽管被这世界伤害
但她仍然愿意释放最大的善意
愿意成长为一颗替他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我想,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温暖了一些
反过来说,有了这么温暖的人
人间怎么会不值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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